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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六十七 洛銀:怎麽?不能親?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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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轉小, 雨雲散去,陽光透過山井上空被撕裂的洞口邊緣未融化的薄冰,照進了洛銀的住處。

石室內, 洛銀還在探尋體內修為和靈力的奧秘, 只是不論她如何去感受, 也察覺不出一絲不適。

再仔細回想, 好像從她自靈州雪山上醒來後,身體裏的靈力就像是一片取之不盡的汪洋, 只是她未曾過多消耗,之前也沒察覺,此番修為都送出去了,也不過片刻便被重新填滿。

薄冰下的陽光有些耀眼, 光芒投在了石桌上,洛銀看了一眼那道光折射出的形狀,像是一頭昂首望月的狼。

身後謝嶼川還在沈眠, 星島的冰也未消融。

洛銀做了幾次吐納, 將靈力歸位,再睜眼時便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, 空中漂浮的塵埃似有波動, 很微弱,緊接著有結界設於石室,是熟悉的氣息。

“師父。”洛銀已經習慣墨安仙道的神出鬼沒了。

海上的波濤剛剛平息,天光之境或許還未消散, 墨安仙道似有察覺,輕輕嘆了口氣:“你去涉險了?”

洛銀一怔,她沒想到墨安仙道居然知道她去過什麽地方,洛銀不自然地回頭看了一眼躺下卻不平靜的謝嶼川, 一個深沈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,還未成型便被墨安仙道後面的話打斷了。

“銀兒,莫要為為師白費功夫。”

“此話怎講?”洛銀問。

墨安仙道坦言:“你來瑰海,身上還攜有深海下藍火的焦味兒,驟雨才停,可見你已經去過天光之境了。”

“師父知道天光之境?”洛銀垂眸:“此地距離靈州甚遠,天光之境又只是眾人口中的傳說,恐怕就連古河仙派的掌門也未必信它存在。”

墨安仙道頓了頓,道:“為師曾偶然遇見過一次天光之境,深受火海震撼,更深知其中危險,見你在此還未離去,便猜到了你想做什麽了。”

洛銀沈默。

墨安仙道雖在問她,口氣卻很篤定:“你想利用天光之境,將為師從霖的身體中分出,可對?”

“是。”洛銀沒有隱瞞:“師父的魂魄尚在,便代表死的只是身軀,天光之境中的靈陣我初初了解,若使用得當,真的可以讓師父從嶼川的身體裏出來,覆活師父,難道您不想重活一次?”

“銀兒,你將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。”墨安仙道嘆息:“為師只有殘魂一縷,何時消散也是未知數,又怎能讓你多次去天光之境涉險,況且……即便我與霖的身軀分開,這一縷殘魂又該歸於何處?世人之命皆是命,不是霖的身軀,我又要占誰的身軀去?”

一席話叫洛銀怔住,她還沒仔細想過,若墨安仙道的殘魂真的從謝嶼川的身體裏出來後,又該放在誰的身體中,她想覆活他,不是那麽輕易的事。

洛銀突然想到了瑰海妖界中,那些擁擠在一起的妖,或許……

這個念頭才起,又被她揮去,邪惡之妖的身軀,怎配得上她師父的魂魄,若那妖沒行過惡事,她又怎能替墨安仙道奪其性命?

最好的辦法,便是有一個大限將至之人願意舍身。

墨安仙道見她沈思,笑聲帶著些許苦澀寵溺,若可以,他此時應當如以往一般用手心輕輕撫摸洛銀的頭頂,教誨幾句,只是眼下何時醒,何時睡都不由他控制,便不浪費難得的機會,正事要緊。

“為師現下擔心的便是明瑕野心,不久之後人界霍亂,民不聊生。”墨安仙道語重心長:“銀兒,為修道士,護一方土,守一方人,力強而任重,此事除了交給你,為師找不到第二個人選了,若你師兄長風還在……”

說到這兒,一陣沈默叫洛銀心裏很不好受。

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修道士,不能像塗飛曄、唐風等人一樣,以己身份為榮,將天下蒼生的性命排在自己之前,她師兄安長風若在世,的確是帶領修道界阻止明瑕的最好人選。

墨安仙道只剩殘魂,還要為人界之事操心,殫精竭慮,洛銀審視自己,的確過於享樂,有些自私了。

她心中愧疚,可又實在做不出傷害謝嶼川的事來。

上次在海灘淺聊一番,洛銀知道謝嶼川不是真的不在意他的過去,他只是忘記一切,無法在意,重任壓至頭頂,巨石再上心頭,洛銀幾度張嘴也無法對墨安仙道說出拒絕的話來。

“銀兒,你放心,此事一了,為師便會自行離去,不會霸著霖的身軀,也不會阻礙你們。”墨安仙道此話嚴重,洛銀心中一驚,頓時失了呼吸。

“師父!弟子絕無此意!”洛銀想要解釋:“弟子是擔心他,不想逼他回妖界,可弟子來瑰海是想找機會覆活師父,不完全為了嶼川,弟子私心以為,若師父於他人身上重生,或許這種難題便無需我去應對……”

她不想逼謝嶼川去妖界,可也沒有要逼墨安仙道自毀靈魄的意思,洛銀就算再無知也不會起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。

“是啊……我若尚在……”墨安仙道的聲音低啞,痛苦:“可我已不在。”

除了洛銀,墨安仙道沒有別人可以信任,洛銀也知道,此番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,人界的未來,還有墨安仙道靈魂生滅,都在她的一念之間。

洛銀感受到了痛苦和糾結,她不知如何抉擇。

石室內的靜謐,被一滴落水的聲音打斷,洛銀側臉去看,結界已經消散,陽光投在石桌上的形狀轉變,扭曲成了一個像是被利劍刺穿,掙紮求生的人。

人與妖,不是非要鬧得你死我活。

她和謝嶼川,也不會在他恢覆記憶後便分道揚鑣。

洛銀會護好謝嶼川的,不論是現在的他,還是今後的他。

為大義,為恩情,為蒼生百姓,勢必要人犧牲。

石床上的謝嶼川發出了痛苦的□□,他的手緊緊抓著身下被褥,還陷於夢寐沒有蘇醒。

洛銀坐在他身邊,看著他的面容,心有不忍,再探了一下他的脈搏,經脈堵塞的問題解決了不少。

幾次下來,洛銀也摸索出了要謝嶼川恢覆妖力和記憶的方式,經脈被封只有他自己從內部沖破,而他身體裏的妖氣越躁動,反而對他疏通經脈有好處,當下痛苦,事後力量便會逐漸收攏,為他所用。

想要謝嶼川盡快恢覆記憶,掌控所有妖力,唯有逼他情緒劇烈起伏,先以憤怒不安調動潛藏的妖氣,再等他慢慢消化、緩解。

方式簡單粗暴,卻最有效。

洛銀舍不得。

“……”夢魘中的謝嶼川動了動嘴唇,洛銀附身去聽,耳畔是他紊亂的心跳聲和急促熾熱的呼吸,而後洛銀聽見他在喃喃:“洛銀……”

沒叫她姐姐,卻是直呼她的名諱。

洛銀心尖微疼,該去面對的,無可避免。

她和謝嶼川同行。

“嶼川。”洛銀輕輕喚著他的名字,聲音還是第一次這樣溫柔,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習慣。

“醒醒了,嶼川。”

好像只有謝嶼川完全松懈時,墨安仙道才能短暫地出現。

一次是萬窟洞天,他殺了三頭巨蟒後疲憊。

一次是那夜洛銀酒醉,謝嶼川抓著她的手不知釋放幾回後沈睡。

上一次是在海灘邊,難得的和諧安寧使他放松。

這一回,便是他在消耗過度後昏迷。

洛銀喚了謝嶼川好幾聲,沈浸於睡夢中的人才猛然抓住她的手腕,掌心滾燙,睜開眼的剎那尚未從夢境中脫困,聲音幾乎是喊出來的:“別走!”

他的視線是渙散的,洛銀擡手抹去了謝嶼川額角的汗水,鬼使神差地俯身在他的鼻梁上落下一吻。吻很輕柔,像是一團溫軟的糖糕,觸碰了謝嶼川的鼻梁後再往下,輕輕貼著他的嘴角,洛銀聲音撫慰地哄道:“我在呢,沒走。”

謝嶼川終於清醒了。

他又夢到了那個可怕的黑暗空間,什麽也沒有,沒有聲音,沒有光,待到他好不容易掙脫時,卻從一個夢境墜入了另一個夢境。

噩夢變成了美夢,他看見洛銀托著他的臉,輕輕地吻著他的嘴唇,真實到他能感受到洛銀嘴唇的溫度和柔軟,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雪梅的清香。

謝嶼川睜圓了眼睛,不敢輕舉妄動,生怕呼吸沈了些都會打斷這個夢境。

內心的恐慌化為悸動,噗通噗通的心跳在安靜的石室內尤為清晰,謝嶼川被洛銀貼近的呼吸擾亂心神,沒忍住擡起手摟住了她的腰,按住她的後腦用力地吻著她的嘴。

洛銀也驚了一瞬,鼻音哼笑了一下,而後推開他道:“醒了?”

謝嶼川還有些呆滯,眼神迷離地望著她,又有些不可置信:“你親我?”

洛銀挑眉:“怎麽?不能親?”

謝嶼川像是沒聽見這句話般,喃喃自語地重覆了一遍:“你親我……”

洛銀從未主動親吻過他。

方才還激動的人又突然沮喪起來,洛銀聽見他說:“果然是夢。”

“什麽是夢?”洛銀覺得好笑,便問了他一句,謝嶼川開口:“如果不是夢,你怎麽會親我?”

“當然是因為……想親你就親了。”洛銀捏了一下他的臉,起身道:“你還記得這座島上發生了何事嗎?”

謝嶼川微怔,他沒有失憶,當然記得自己做過什麽。

他當時頭疼得暈了過去,好像看見了一些混亂的畫面,等他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洛銀困在了結界中,和一條魚妖關在一起。

謝嶼川擔心洛銀,也氣惱她竟不關心自己,氣血上湧,身體裏的力量便更不受控。

當時謝嶼川覺得,好像一切都被他操控在手中,強大的力量讓他無懼一切,也無視一切,自然不會把一個小小的紅櫻放在眼裏。

想起紅櫻,謝嶼川渾身一僵,他瞳孔震顫,問洛銀:“那條魚……沒事吧?”

他記起了自己是怎麽把紅櫻拖出這座山的,也怕那樣殘忍的畫面被洛銀看見,洛銀會如何想他?她會否覺得他殘忍?

洛銀見他還擔心紅櫻的安危,心裏松了口氣。

小狗總還是單純無害的,知道自己做錯了事,正可憐兮兮擔憂地看向她呢。

洛銀以為謝嶼川擔憂紅櫻傷勢,事實上,謝嶼川是擔憂她的看法,紅櫻死活,他當真不在乎。

別說他當時有些不清醒,便是清醒著,他也會將紅櫻從水裏拖出來,逼她為自己引路去找洛銀。

“身上的傷好了,心裏的傷沒那麽容易好。”洛銀摸了摸謝嶼川的頭頂道:“知道此舉是錯,下回應當如何?”

“沒有下回了。”謝嶼川垂眸,他一定會藏得很好,不會讓洛銀再看見他殘暴的一面。

洛銀見他低著頭便當他是在懺悔,她想起今後她與謝嶼川需共同面對的事,心中也不舍再苛責他,別有深意道:“嶼川,你只需要記得一點,我永遠、永遠不會拋下你的。”

只要記得這一點,便無需在一個人時擔驚受怕,行差踏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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